蚊谵：怪兽及其他

一 

从死亡到重生，仅仅隔着一场欲望的蛮横时代的手臂伸过来，遍布桃花的针眼飞翔。吟唱。哭泣。歌颂。用最后的屏风和道具微小的谵语，无限接近血域之后的凝血反应壬寅年的观摩场，笼子里的怪兽继续着驯服表演牙齿封存。舌头脱臼。谁来代替雷电和皮鞭的高音部分？所以睡吧，抱薪负火，无可辩驳请勿在睡眠中持续把黄金的糖纸舔破茹毛饮血的章节，交给菩萨心肠的小我书写皮糙肉厚的抒情诗，每个韵脚都在钙化、出轨我是穿梭在雪花与泪花之间的不明飞行器怪兽身上高高弹起的一口唾液的弧度，让我躲避不及

二

“我爱我本质的幽暗部分在其中我的感官渐渐深沉”我幽暗的感官是被夜色翼护的一星烟火一不小心就充当了炭灰的属性和功能怪兽身上的皮癣，并非全由我的吻痕缔造和掩盖丑陋是对丑陋本身的一击重拳和反讽我爱自由的风把我像泡沫和病原体那样高举胃口吊足，就不会再有羞耻心和饥饿感我的细媚腰身，我的光脚主义我是我自己的道德遗产和精神分泌物如果可以光明正大地选择我愿意做灵魂的唱针而不是吸管对着怪兽尚未完全失聪的耳蜗一遍遍吹拂见怪不怪的步虚词、不周风

三

我的自卑在于再毒毒不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奥密克戎。文明组织的赘生物它代替我辛辣尖酸、无孔不入，冲击漏洞百出的蚊帐和肉池每一场动乱的发起端从不讲秩序和规则怪兽在笼子里惊世骇俗地配合以干咳和瑟缩我不会再为瘫痪在下水道里的春天搬运武器我专门为怪兽的窗口架构唐吉坷德的风车把雄兽和雌兽的血液交换媾和用一场象征意义的性事平息寂寞荷尔蒙的瘙痒很多时候，柔性是最后的钢板和猬甲我把寄托我无限祝福的T细胞介入阳光的免疫系统并昭告天下：魔域中反水的天使有着跨物种、多格局的警醒和悲悯怪兽呼唤兽心兽行出笼，把挣脱的食物链以兽性捕捉

四

一个虚无的演说家，不宜只为虚无费尽口舌远方战事正酣，没有一头巨兽愿意修饬利爪履带和炮弹的倔强碾轧政治和道德的修罗场尚未伏输的棋枰只剩下非白即黑的选项空中渐失去平衡的战机如巨人观的蚊蚋它的每一次轰炸终将被仇恨点穴封喉满嘴花露水驱蚊液的批评家仍在大放厥词：适度叮咬是灵与肉的春心荡漾和亲密接触无比拥堵。无限下作。那群身着护士装的收殓工不放过收割每一寸青翠的肌肤谍影深重的大草原，兽群的墓志铭推陈出新道貌岸然是嗜血者留给血痂的教科书和罪己诏

五

拨云见雾难见日，我与光芒隔离已久明亮时不待我，就青睐起阴暗中的呕吐物 把日子藏在瓜果的碎屑和须毛里，拒绝反刍和回甘在兽炉的背后煽风点火，模拟高贵的萤火虫被无邪的黑暗追逐。笑声一度遮掩鸱鸺的抽噎我的快乐只是昙花的代言，只为夜色洗白生锈的笼子还能释放出多少怪兽的驱动和引擎？在初夏的栅栏边，我放弃鱼肉之欢，低热量地喧哗翅膀因口水的超载而一度停摆只能左三拳右三拳给自己砸出一腔怒火来烘干怪兽从四面八方抬起头来，幽蓝的媚眼见证了我以小博大，以下犯上的乖张和热望

六

记忆的橱窗被美学的风暴击穿羽毛的集中营，污水的集散地被盲目机械的蚁群一再搬运花瓶的下脚料打磨成的雾化玻璃警告肉身的弹片慎重旅行很多时候，疼痛只是上焦对下焦的恋爱牙齿对舌头的唤醒。一根根敏感神经的剥离可以过滤掉多余的胃气和副词让不见血迹的内伤看上去依旧楚楚动人不同身份的树叶早早被打码授权它们会反复遮掩膨胀的隐私和羞耻无边的蹄印和犄角，随去势的夏天一道荒废伤口的撕裂正是从伤口的缝合开始

七

寒极生热，不能一再制造虚证和假象怪兽挨个登台演讲，台词只有一声滞涩的“啊——”理想是一杯自欺也欺人的功夫茶或一粒还魂丹时间尽管折腾它自身的软肋当自由空气、自主呼吸从笼外倒灌怪兽光速建立起乌托邦式的呜咽和呐喊一只只毛茸茸的手，悬挂着菜蔬肉糜的诱饵那些苦辣辛酸，都是甜蜜味觉的盘旋小小观察员再也不愿隔岸观火不刻意撕开静默合唱团的伤疤乌有的赞美从不吝啬也不转弯形势逼迫乌云交出仅有的白旗和颅骨那不是诱降。只是自虐和不甘

八

此刻，我围绕一只空酒瓶思索良久是什么样的酒量能把无限粮食的精血践踏我不断给花心的蝴蝶派发通行证劝导私藏武器的蜜蜂善良怪兽的枯瞳布满白垩纪的血丝和黄斑背景深处是大如黑夜的陨石雨灾难到来时常忘记客套和修辞或者说“存在就能被感知”？谁来解释薛定谔的猫的死活叠加状态？从产道到墓道，拥有无数个笼藩的舞蹈怪兽的好痞气慢慢被好脾气稀释天堂又如何？炼狱又怎样？我和春风皆过客我只是给闪电发了个定位符、追踪器让大神在合适的时候及时拍下他的如来神掌把我微芒的火焰和不可一世的谵语妄言一巴掌呼死在时代的花岗岩上
（2022年5月29日    于上海世博家园封控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