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夏日林场

文/暮云平

1
守望是平静的，天空的抑郁质
被虚无洗劫一空
我从17.5万亩的染坊经过
酌取青绿二色，勾勒光的屏风

细若松针的抒怀，宽如莲叶的宣泄
总被色彩迷惑。一蓬新生的草芥
在岩石的豹纹上涌溢
发出温热的脆响

我已准备好调动身体里
富余的糖分和蛋白酶，酝酿甜蜜
对沿途的风光不吝赞美
哪怕面对两朵毒蘑菇的爱情

2
万物都在膨胀。万事
都没有了立场和规则的束缚
不用深究獾与鼬的步伐
斑鸠与雉鸡的对话
作为藤本植物的一株
我迟早得找一座木本的殿堂攀附

清泉的作坊   音韵泛滥

从前的宫、商、角、徵、羽
仍在弹拨经年后的君、臣、民、事、物

位卑如青苔，也加强了开花的理想
四声杜鹃喜欢的说辞，无非是——
“人间实苦”“不如糊涂”

3
旷阔和闲适   两尾魅狐
沿着碧浪翻滚的幕帷窜进窜出 
我不是身负桃木剑的道长
无须求证林木的本心和本性
也不是唯一被声色诱导的书生
为镜花水月枉自多情
蝉噪泉幽，不如沉浸
在林荫的避难所、收容站
做一个光明的潜伏者，唱诵家

一再提示自己：
这里的“山毛榉”不是导弹
尖锐的外表下必然裹藏一颗火红私心
这里的“芍药”更不是加农炮
它有喜阳耐寒、含羞忸怩的春情

4
从蛱蝶的心跳引出的一绺风，一丛梦
把遍地羽毛   冒进枝条
不断安抚和修葺    林场的高处
一轮新月的关怀恰逢其时：
反照，慎思与怀想。不由自主
关联起另一隅森林。始终无法仰望

无法穿越钢铁的屏障，水泥的篱樊
时代的白蚁大军早已把时代的烂尾楼
连根搬运，敲骨吸髓。

那么多伪装的绿意，迷情的花语
不断为欲望的沟壑推波助澜
高亢后的甲亢，光斑后的霉斑
人心荒漠上不断被盗割的
落泪的胡杨。都是我一再回避的
豁口和遗伤

5
入定的蜘蛛   背阴的鸟兽
与我有着同样的窥伺和期待
在针叶林和阔叶林之间
不断闪跳的松、杉、枫、柏
仿若宛陵先生诗性的邂逅和差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终于做回了自己最葱茏的主人
为好心情鼓瑟为坏际遇吹笙

“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在宛陵林场的经纬圈里
我和我繁茂的诗心
接受最深情的沐浴和淬炼
并试图让这些拥有自由呼吸、
自主心跳的文字，作为碳的同位素  
不断下沉、蛰伏和蓄能。
不轻易偏移和衰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