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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里的茶乡(外一篇)
作者: 王明亮 文章来源:绩溪县作家协会 点击数: 17 更新时间:2025/5/6 9:09:13

童谣里的茶乡(外一篇)

文 / 王明亮

      “娒儿乖乖宝,妈去摘茶草。娒儿乖乖宝,妈去赚茶银。摘茶草来赚茶银,用来供大供细供成人。”

       在我老家,一首《娒儿乖乖宝》的童谣百年来口口相传,我听着它入眠,它也伴着我长大。懵懂幼童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这熟悉不过的“摇篮曲”唱着茶山人家忙于茶事的辛苦和无奈,也唱着一代代年轻茶娘沉重的母爱。现在,每每想起,母亲在茶季里奔波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那云天雾海的茶山仿佛就在眼前。

       每当茶季来临,老家的茶农们家家户户总动员,“早采三天是个宝,迟摘三日是棵草”,如果是晴好天气,茶叶的生长便格外快,而见大见老的茶叶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所以,茶季一到,各家便忙着到山外雇工采摘,亲朋好友也都相邀而来。“茶过立夏一夜老”,母亲总是用类似的谚语来形容茶季时不我待。我们自然不能闲着,一挨学校放忙假,便跟着母亲爬山过岭,一个茶季下来,采摘茶叶的手法越来越稔熟,成了名符其实的小茶童。

      天蒙蒙亮,采茶人就背起茶篓,挑着午餐,奔波在高山密林,攀援在陡坡峭崖,云里行雾里穿,花上一二个小时才到达高山茶地。茶季总是多雨,“乌云往旌德,披蓑衣带斗笠”——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容不得你有半刻的犹豫,只能用飞快的手指和时间赛跑。衣裤被雨水淋湿又被太阳晒干,腰累得直不起来,被茶枝扎破手、被茶梗划道伤,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采完东坡换南坡,跑了一山又一山,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大人们才肯挑起鲜叶匆匆赶路回家。

      最辛苦的还是炒茶。采下来的鲜叶要当晚炒制,如果摊凉时间过长就影响到茶质,一天的辛苦也就白费了,所以鲜茶叶进了家门那是片刻也停歇不得的,一直要忙到午夜两三点钟,产量多的农户忙到天亮也合不上眼。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村里还没有人使用制茶机械,杀青、揉捻、炒头坯、复揉、炒二坯、掰老锅,各道工序全凭手工,如同“火中取栗”,没有一番硬功夫是断然做不出好茶的。那是真正的“功夫茶”——一双手伸进一二百度的高温茶锅,不停地抛、抖、搓、揉、晾,挤、推、滚、翻、转,什么时候回锅,什么时候过老火,眼到心到,时间的把控在分秒之间,对锅温的感觉要十分灵敏,准确到位。 

      印象中,小时候去看生产队集体制茶,采用的是很原始的滚袋揉,做出来的大锅茶粗细老嫩没那么讲究,后来分山到户进入市场化,生产名优绿茶成了必然选择,采摘的时间,采摘的天气,采摘的山头,都要细细区别、分堆摊凉、分锅炒制,因为不同的品质会有不同的价格。通宵达旦炒茶很是辛苦,但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母亲说,“炒金山时雨,脱一层老皮”——那时候父亲远在外地教书,炒制茶叶的累活险活便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不像大多数农户男人唱主角。

     “越嬉越懒,越吃咸鱼越嘴淡。”母亲还经常拿老家这句俗语来教导兄妹仨,告诉我们只有勤劳才能创造财富的朴素道理。是啊,要过日子就得先苦后甜,就像绩溪童谣《嫁进山里》里唱的:“绿景,绿景,有茶有笋, 嫁到山里愿意不?十个姑娘九个肯。”

      2000年后,小型揉茶机和烘焙机逐步进入农户,老家的乡亲们开始接受新事物,在炒茶环节少了很多辛劳。母亲呢,因为腿疾和冠心病再也上不了高山,也慢慢离开了炒茶作业的灶台。只是,她一时还舍不得丢下家门口平地上的那一垄新绿,晃晃悠悠走在湿漉漉的茶季里,坚持把一枚枚嫩绿的茶青装进她用了大半辈子的篓筐,也把一个老茶娘的茶情茶事留在儿女绵长而温暖的回忆里。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三个年头,每当茶季又近,那遥远的茶山总会把我的春天唤醒,那熟悉的童谣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如一杯茗香袅袅不绝,似酽酽乡愁经久不散。


跨越百年的美丽重逢

       百年茶香,一叶知味。

      2010年,初春,黄浦江的晨雾还未散尽,外滩海关大楼的钟声已漫过十里洋场。上海国际茶文化节如期召开,展会上,一罐精装的“金山时雨”在展台上泛着翡翠般的光泽,一如皖南山涧初醒的新芽。当金奖证书递到上庄茶叶合作社理事长的掌心时,时光仿佛穿越了百年,茶香里的故事依然那样鲜活。

      上庄茶叶合作社的茶农沉浸在喜悦之中。这是自合作社成立以来,在国内茶业界评比中获得的第一个产品奖项。上海,这座充满魔力的城市,再一次成为了“时雨”的福地。这一场盛会,像是一场跨越百年的邀约,当来自汪裕泰创始人老家的“时雨茶”踏上汪裕泰老根据地的上海滩,当原产地邂逅老字号,仿佛是两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在时光的转角处惊喜相遇,让人不禁心生感慨。

      茶山的云雾依然留存着那年的记忆。清道光七年,谷雨时节,金山脚下的茶坞里传来一声啼哭,茶山的主人汪显镛抱着襁褓中的男婴走出山棚。新焙的茶青在竹匾里舒展,山泉在石臼中叮咚,这个注定与茶结缘的婴孩,睁眼看见的是父亲沾着茶毫的衣襟,呼吸间满是草木的清香。

      十三载春秋流转,这个叫汪立政的徽州少年背着蓝布包袱,打起雨伞泪别双亲,随族人来到上海滩。在这里,他从一个小学徒做起,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和智慧,逐渐在商界崭露头角。在茶栈当学徒的那些年,汪立政总爱把新到的茶叶贴近鼻尖——那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兰花香,闻一闻,如见故乡山月,又照进茶童的梦乡。

      二十五岁那年,汪立政在店主的支持下独立门户,开设了第一爿茶叶店。他站在老城厢北门的店铺前,面对“汪裕泰南号”的匾额,恍惚又见父亲在茶山躬身锄草的身影。

      史料载:汪立政精于谋划,知人善任,聘请技艺超群的茶工,遍访苏杭窨花匠人,用名贵花卉窨制茶叶,首创五色茶罐包装,品质纯正、高香味浓的故乡茶成为众人馈赠亲友的首选礼品。五年后,他又在五马路开设了第二家茶叶店——汪裕泰北号茶庄。

      光绪二十年的紫禁城,一队马车载着用黄绫包裹的贡茶碾过东华门的积雪。当“金山茗雾”在老佛爷的盖碗中舒展,来自皖南茶山的一缕缕新香也飘向了远方。名声大噪的金山时雨茶,从此踏上了九省通衢的茶路……

      这是一个祖孙三代接力营茶的故事:深耕医界多年的汪惕予为完成父亲遗愿,亦医亦茶,先后在福州路、南京路、金陵路开设茶叶店,生意越做越大,其精制的“金山茗雾”一举夺得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轰动了上海滩和国内商界,为积弱积贫的东方大国赢得美名。而从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归来的汪振寰,成为第三代掌门人,他掌管父业后一改祖父辈委托经营模式,在金陵东路开设汪裕泰总号,新办多个门市部,聘请英语教员,使“金山时雨”载上远洋的货轮,香飘海外。从此,汪裕泰成了上海滩名符其实的“茶叶大王”,汪振寰也成了茶界风光无二的人物……

      历史总是在悄然变迁中酝酿神奇。虽然“金山时雨”品牌几度式微,但那缕茶香,始终在岁月的深处萦绕,等待着再次绽放的时机。

      1956年,上海茶叶有限公司重拾“汪裕泰”老字号,几经改造和转制,开始演绎“金山时雨”新的传奇。

      与此同时,在原产地的绩溪,几经起落恢复生产的“金山时雨”,随着上庄茶叶合作社的成立,在半个世纪的等待中像蛰伏的茶芽在阳光下悄然苏醒。风从沪上来,经过自动化生产大改造的上庄茶叶合作社,与上海茶叶有限公司方面达成首个购销协议,为“金山时雨”重回上海滩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汪裕泰-金山时雨”生产加工基地落户上庄茶叶合作社,双方合作不断深入,业务量不断增长,信任也在不断递增。

      2014年1月,上海国际农展中心。“金山时雨”以徽州茶商的文化面貌再次出镜。在农展现场,人们谈论着“金山时雨”在老上海的悠悠往事,那些尘封的记忆仿佛被茶香唤醒。而新的故事,也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开篇。

      梦幻魔都的大上海,是“金山时雨”的创名地、发祥地。从1868年正式定名,到汪裕泰茶庄独家经营,从品牌式微到重塑回归,这是一场跨越百年的美丽重逢,一片小小绿叶蕴藏着沪徽两地茶人的深厚情谊,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中飘溢着岁月迷人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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